早在20世紀80年代初,
數學大師陳省身先生曾在國內多所著名大學的講壇上響亮地提出:“21世紀中國必將成為數學大國”,而這句話也在數學界廣為流傳并鼓舞了無數人,
而在2002年8月,
北京成功舉行了第24屆國際數學家大會,這是大會第一次在中國召開,也是第一次在發展中國家召開,這是國際數學界對中國當前數學發展和成就的肯定和高度評價,而這也說明了陳省身先生的猜想正在慢慢實現,我國的數學正在走出近六百年的低谷,走向數學大國之列,
在那時,許多媒體發表了一篇名為“中國數學已經到世界一流水平”的文章,
在國際弦理論大會上,記者抓住機會詢問第一位獲菲爾茲獎的華人數學家丘成桐:“中國數學真的像一些人說的那樣已經接近世界一流水平了嗎?”,
丘成桐先生沉吟片刻,吐出5個字:“差的還很遠”,
而最近在巴西里約熱內盧舉辦第28屆數學家大會并頒發了四年一度的菲爾茲獎后,中國數學強與弱這個問題再一次被許多人拿起來討論,其中有這樣一句話顯得格外的刺眼,
“從1936年頒發第一次菲爾茲獎以來,82年,人口如此龐大的中國,卻誕生不了一位獲獎得主,誰來救救中國數學,它真的還很年輕”.
中國數學強嗎?
強,在以前真的很強,在14世紀以前中國是世界上最為發達的國家之一,出現過許多杰出的數學家,也取得過許多輝煌的成就,在14世紀,世界上的重大數學成就有15項,而中國就占據了其中的9項,
而在14-19世紀,世界數學重大數學成就有100項,
而中國0項,
上面所提的重大數學成就指的是三個方面的內容,即重大數學成果、重要數學著作、重大數學事件,雖然這一統計上存在著某些缺陷,但也可以通過其中的數字大致了解中國數學發展的情況,
在14世紀之前中國數學發展的主要原因是農業和畜牧業、天文學、力學等在其發展的過程中提出了大量的數學問題,這些問題為中國數學的發展提供了強勁的動力,而在那之后,八股取士、大興文字獄、邁進工業社會等現實情況禁錮了人們的思想和扼殺了數學的創造,雖然在清朝后期,出現了像李善蘭這樣優秀的數學家,但當時中國數學已經遠遠落后于西方,單靠這些極少數數學家已經無力追趕,
而那時的統治階層并沒有意識到這一問題,并且存在一種極為莫名其妙的“夜郎自大”,宣揚著“西學中源說”,認為西方的科學竊取于中國,在當時西方數學已經在向近現代數學過渡,歐拉的《無窮小分析引論》《微分學》《積分學》,拉格朗日的《分析力學》,拉普拉斯的《天體力學》,蒙日的《畫法幾何學》、高斯的《算術研究》等巨著先后問世,
而這種夜郎自大的心理到現在都還根植于許多人的心中,
像媒體一直在鼓吹英國學習中國數學、中國人數學能力強等就能看出一二,因此許多人開始認為中國已經邁進了數學強國之列,
而殊不知,
中國在每一千萬人口中所出杰出純粹數學家僅為0.2人,
排名第23,位列印度之后.
(資料來源于迪厄多內《純粹數學全貌》)
而戰亂對于數學人才的摧殘也是極為嚴重的,
以出過不少數學家的太湖流域為例,這個地區在19世紀中葉就長期處于戰亂中,因太平軍和清軍的抗爭曾導致這一帶的人口銳減,如杭州人口從1850年的81萬降至1863年的僅7萬,在1861年太平軍第二次圍攻杭州時,其人口由293萬降至95萬,其數學家戴熙和徐有壬都在這場戰爭中死去,而著名的數學家李善蘭雖然幸免,但是其著作的手稿全部散失殆盡,
而在抗日戰爭時期,
當代杰出的數學家曾炯之就因戰爭時期缺乏醫藥而胃穿孔而死,致力研究傅里葉級數的杰出數學家王福春也因戰爭歷經坎坷而病逝,
不僅是在中國,在世界各地上,戰爭對于數學人才的摧殘都是極為嚴重的,
法國著名數學家嘉當曾在書中這樣寫道:“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整個法國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幾乎所有的年輕人都被迫上前線,許多人充當了炮灰,尤其是數學界損失了許多有才華的年輕人”,
而在新中國成立之后,我國的數學發展也曾一度和國際先進水平拉近距離,但由于文化大革命導致了發展一度停滯不前,那時不僅僅損失了很多數學人才并且還導致了其許多人無法擁有寬松的學術環境而放棄了數學研究,
而像波蘭、匈牙利雖然也雖長期處于戰爭中,但是這兩個國家卻出過許多杰出的數學家,對數學的發展做了許多貢獻,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們國家給數學家制造了一個相對安定和寬松的學術環境,
這兩個國家的人民也把數學家視為自己民族的驕傲,
像在波蘭首都華沙,為了紀念泛函分析的開創者之一的巴拿赫而建了一座名為“巴拿赫國際數學中心”的建筑物,并將其一大型商業中心名為“巴拿赫中心”,其中還有一條“巴拿赫路”,
而在匈牙利,數學家們也經常在咖啡館、公園中聚會討論、解決數學問題,
再比如曾經的世界數學中心蘇聯,政府不僅僅給予數學家不錯的工資待遇,并且還給予部分院士教授鄉間度假別墅用以接待國內外同行和學生,并且每逢一些著名數學家的生日,數學刊物以及報紙都要刊登祝賀和紀念的文章,
而像蘇聯的討論班更是眾人皆知,像著名的數學家亞歷山德羅夫,經常帶著討論班上的年輕人進行數學旅行,有時是遠距離的、持續數日的旅行,像橫渡伏爾加河,徒步郊游,在旅途中和學生們一起討論風景建筑,而最重要的是給學生們指定的拓補學研究課題,曾實地考察過蘇聯的麻省理工學院數學教授麥克菲爾森曾說:“討論班始終是莫斯科數學生命真正的心臟”,
而相反在中國,
我們還處在“將數學趕出高考”、“數學無用”的噩夢中.
中國的數學太講究功利,實用性,
像在國際數學奧林匹克上中國隊至參賽以來,一直保持著不錯的成績,因此在網上經常會看到這樣的言論,“數學這么好有什么用,以后還不是學金融”,“中國奧數第一,為何沒有菲爾茲獎”,“這些人以后還不是跑到外國去”......
學數學和其他的專業一樣,
一類的學習是為了謀生,為了將來能得到一份好的職業能養家糊口,一類是為了施展自己的才能,將來能出人頭地,一類是出自想對國家做貢獻,促進其發展或其他的責任感而獻身于其中,而上述三類中,也只有第三類有可能進入“數學的殿堂”,
曾是沃爾夫獎獲得者的美國數學家惠特尼曾說:“創造性的數學工作并非少數天才的特權,但要做出這樣的工作,除了強烈的愿望外還需要充分的自主性,也就是生活、時間上的自由”,
但是數學和其他的專業又不一樣,
其他專業研究成功或者失敗都可能得到一定的成果,而相反數學研究卻有可能做上一年、二年、十年都絲毫沒有進展,更不要提成果了,而我國,一個數學學者的成績是看他發表的論文,中國科學院數學與系統研究院的首任院長楊樂教授曾指出數學科研人員被要求每年需上報研究成果和論文發表情況,過分追求數量很不利于青年數學學者的成長,而水平較高的優秀數學學者,在這種壓力下,精力被分散而不能集中于重大的數學問題研究,
曾解開龐加萊猜想而備受世界矚目的俄羅斯數學家佩雷爾曼曾在破解這一猜想之前在俄羅斯斯捷克洛夫數學研究所工作,多年沒有發表過研究成果,但是研究所一直在支持著他,沒有給他壓力,而相反的是,中國曾應這一猜想的解決過程中為了名利而鬧出了一系列的國際笑話,
另外一方面,
中國的大學對一個好的數學老師或教授的界定并不是看他教的學生有多么用心,多么厲害,而是你發表了在哪個期刊發表了論文,發表了多少篇論文,因此經常會有一師帶十徒的“天方夜譚”,
而學生在某些導師的眼中,僅僅只是一個數學工具,
一個能制造論文的“打工仔”,在美國,學生們管導師叫老板,在中國,學生們也管導師叫老板,但是這兩個“老板”的含義卻大不相同.
缺乏領袖人物帶領中國數學,
2002年在中國北京舉辦的第24屆國際數學家大會上,被大會上邀請作一小時報告的田剛教授接受采訪時曾說:“我國目前數學研究的主要問題就在于缺乏學術帶頭人”,
波蘭和匈牙利這樣的小國為何是數學強國,原因是他們曾出現了像費耶爾、里斯、謝爾平斯基和巴拿赫這樣杰出的領袖人物,像美國的普林斯頓研究所為何能在成立之初就傲立世界,很大的原因是愛因斯坦去了,而后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當時最偉大的科學人才,而美國之所以能成為世界頂尖的數學強國,其中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外爾、馮諾依曼等歐洲裔的領袖數學家移民到了美國,
而我們之所以能成為“數學大國”或者能成功舉辦2002年的國際數學家大會,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們幸運擁有陳省身先生這樣愛國的領袖人物,
1980年,他發起并親自主持了“雙徽會議”,連續舉辦7年,使得微分方程與微分幾何在中國得到了巨大發展,1985年他親手創立南開數學研究所,連續11年舉辦學術年系列活動,培養了大批的年輕人,他還設立了“陳省身項目”并將選拔的人才送外國外深造,設立了天元基金并倡議和推動了2002年國際數學家大會在北京召開,
改革開放之后,中國的數學之所以能比其他學科進步更快,陳省身先生在其中發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
而在2004年12月12日,
陳省身先生遺體在天津火化,并在殯儀館舉行追悼會的時候,來自全國各地幾十位和他相識的教授前來,在院外一站就是幾個小時,凍得瑟瑟發抖,卻不能見他最后一面,
而一些平時和他素無往來的大小官員們,卻在攝像機前圍著他直作秀,在溫暖舒適的休息室里小憩.
陳省身先生曾在《21世紀的數學》和《怎樣把中國建為數學大國》中曾建議道:“第一,我們要培養一支年輕的隊伍,第二,中國數學要在某些方面能夠生根,搞得特別好,具有自己的特色,要趕在前頭,不再追隨,
第三,要在國內辦10個夠世界水平的、第一流的數學研究院,開一些基本的先進課程,將科學的根子在中國本土生根成長,第四,需要國家的支持,必須給數學家適當的社會地位和待遇,中國數學家的待遇要有一定的標準,要跟西方數學家的待遇相差不太大......”,
數學是一門需要扎扎實實下功夫的學問,數學強國也不是三五年就能形成的,
先生在92歲高齡時于中國少年數學論壇中向一群掛著紅領巾的孩子們贈送了“數學好玩”這四個字的題詞并向這群孩子們說道:“中國是數學大國,大不一定強,想成為數學強國,要靠你們!”,
那一天,
一群身帶紅領巾的孩子們的眼角里閃爍著無與倫比的光芒,
那光芒似乎在告訴著陳省身先生,告訴我們,中國數學家終有一天會走向菲爾茲獎舞臺中,中國數學終有一天會越來越強,
強到讓世界驚訝,感嘆,
但是現在的我們還有很長很長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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